杨业柏之念

2024-03-20 14:48:30.0      来源:人民日报海外版

在苍茫的陕北,有两棵树最为古老,向南眺,一棵在黄帝陵,叫轩辕柏;向北望,一棵在神木,叫杨业柏。

杨业柏在杨家城,杨家城在神木。这处边塞遗存像一头雄狮,悄卧在长城的交点上。

我最早登上杨家城,面对杨业柏,是在高中时期。我没有忘记儿时那本叫《杨家将》的连环画,杨业气势逼人,率军燃起烽火,在雁门关大败辽军。我也没有忘记高中课本上,尊称杨家将的英雄情怀。

那是暑假的一天,我们几人骑着自行车,从青砖路,走到柏油路,从柏油路,走到沙石路,到达通往杨家城的岔口,我们便开始登山。城墙站在那里,高高的、长长的、雄赳赳的,凹下去的地方,多么像战争的伤口。远远的,我们望见窟野河,从内蒙古的伊克昭盟飞奔而来,威猛犹如杨家将攻城掠地,气吞如虎。

最亢奋的是我们走出城墙,看到东南方不远处的那棵柏树,那棵杨业手植的柏树。面对它,我们好似看到了杨业的父亲,麟州刺史杨弘信。他让杨业植一棵柏树,把根留住,以期保境安民、收复燕云。时光是最好的绘画师、雕刻手、塑造者,它像英雄杨业站在那里,其实它就是杨业。柏树的根扎入大地,枝头像长出刀箭戟矛。是的,杨业柏超越了时空,风霜养护着他的容颜,冰霰凝就着他的铁骨。

高中时,到过多少回杨家城,我不记得了,因为在学校长跑队时,经常会远赴杨家城。我们有时是几人,有时是十几人,面对杨业柏,我们齐诵范仲淹于此写下的《渔家傲》,感觉边塞凄瑟的景象来了,战火的硝烟仿佛攀上青春的脸庞。“浊酒一杯家万里,燕然未勒归无计,羌管悠悠霜满地。人不寐,将军白发征夫泪”,我们心里不由生出悲壮之情。

师范两年,在塞上榆林,我没有回访杨家城,但我的梦里,经常是杨家城、杨家将、杨业,经常面对杨业柏,我站着站着,就长高了;我站着站着,杨业柏的五叉,就往我的手上长着,愈来愈粗、愈来愈大、愈来愈有力。

而后,我一直在神木工作,有文化友人来访,我大多作陪。走着走着,就会看到将军祠,走着走着,就会望见古井亭,走着走着,就看到外来的一群群仰慕者,走着走着,我就想起了欧阳修给杨业侄孙杨琦写的墓志铭:伯祖杨业,麟州新秦人。想起新秦就是今天的神木,和《资治通鉴》相互印证,让我多么的自豪。

杨业柏活在泥土的芬芳里,历朝繁茂,承载着时代的尊重。从不同的方向,面对杨业柏,会有不同的形意,向东看,他就是一颗心,大地的双手捧着;向南看,它就是一张脸,在战乱中抒写;向西看,它就是一个圆,是跨越生死后的团圆;向北看,它就是一面旗,亿万人欣喜。

而今,麟州大地响起号角,那是保护建设杨家城的捷音,天南地北的人竖起耳朵,倾听着历史的回声。杨家将是一座精神富矿,杨业柏是杨门精神的坚实载体。面对这株古木,我看着看着,看出一种永生之火;看着看着,看出一种不灭精神。

原载于《人民日报海外版》2020年02月21日第12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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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梦野